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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全黑，已经看不到海景，两人索性不再原路返回，而是上了大路绕到镇里，慢慢往酒店的方向走。一路上两边尽是精致的独栋房屋，前后都有宽敞的花园，很多人家门前种着大片的鲜花，在这静谧的夏夜里散发着醉人的幽香。
陵越忍不住感慨：“美国人真幸福，连乡村都这么美、这么发达！”欧阳少恭点头：“美国真正好的风光都在乡村，在这边买房也不算特别贵，只是工作机会少，所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到城市打拼，等到真正攒够了钱，不用工作了，才会考虑在乡下买套房子安定下来。”
陵越转头看着他：“那等我们老了，就到这里买套房子，没事到海里游游泳、沙滩上晒晒太阳，去看海狮相亲相爱，也让它们看我们恩恩爱爱，你说可好？”欧阳少恭听他前面说得一本正经，到最后一句却又贫起嘴来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：“到时候我们两个老头子，还秀恩爱啊？只怕你愿意秀，也没人愿意看！”
陵越把他的两只手都攥在掌心里，轻声说：“少恭，我记得跟你说过，我妈妈是舞蹈演员。她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，身材又好，是歌舞团的台柱子。可是她说她那时候每天都在害怕，团里不断有更年轻漂亮的人进来，而她脸上每一道细小的皱纹都让她焦虑到睡不着。直到遇到我的父亲，她才慢慢摆脱了这种恐惧。少恭，我从前不懂，可是现在越来越能理解她的感受了。”
欧阳少恭轻叹一声：“最是人间留不住，朱颜辞镜花辞树。对韶华易逝的恐惧，其实是不分男女的。”陵越点点头：“尤其是舞蹈演员，事业的鼎盛期很短，这方面的感受就更加深刻。可是少恭，自从遇到你，我就不再害怕了。死生契阔，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”
欧阳少恭静静地凝望着他，眼眶慢慢地湿了。上辈子陵越不曾跟他说过这几句话，可是他却用行动做到了。他前世千年记忆的最后一幕，突如其来地涌入脑海，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。
他白发苍苍的爱人在杏树下，和着自己的琴声最后一次跳完了一曲“剑舞”，然后慢慢地走到自己身边蹲下，用略微沙哑却依然温柔似水的声音说：“少恭，我后悔了。”欧阳少恭慢慢地挑眉：“后悔什么？后悔没有修仙，所以终究逃不过今天？”
陵越轻轻地摇头：“你呀……”眉宇间却满是宠溺的笑：“是啊，我一介凡人，逃不过生老病死，却害得你一个大美人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这许多年……”欧阳少恭乌黑的浓眉登时倒竖起来，咬牙道：“陵越，你是仗着我今天无论如何不会对你怎样，就什么都敢说了，是吧？”
陵越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和年轻时一样有些无赖的坏笑：“对啊，有些话今天再不说，就要等好久好久才能跟你说了。少恭，其实我一直遗憾没能亲自登门好好谢谢赤水女子，感谢她的玉女元参不仅保你肉身百年康健，还让你容颜不老。”
欧阳少恭“哼”了一声，暗道：“你背着我派人送礼给赤水女子，还找她讨了好些灵丹，让肇清混在饭里让我吃，真当我不知道吗？我也就是觉得，你既然喜欢这张脸，就让它多保持几天，才懒得跟你计较！”
他顿了顿，才正色道：“陵越，你早知在我心中，人与畜生并无多大区别，不过顶着不同的皮囊罢了。至于这皮囊是美是丑、是年轻亦或年老，那就更加不值一提。”陵越怜爱地抚上他依然光滑细腻的面颊：“少恭是上古仙灵之体，自然不会像我等凡夫俗子，为皮相所迷……”
欧阳少恭恨声道：“下辈子我绝不修炼，就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地过一辈子！”陵越轻轻叹息：“可是我舍不得啊！少恭，我舍不得看你经历生老病死之苦，更舍不得让你……让你为了追随我而自尽……”
欧阳少恭的脸色此刻真正变了：“陵越，你在说什么？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？”他说着一把拿过琴案上的药匣打开，果然，自己炼好的那颗毒药已经无影无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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